一、什么是无神论？什么是科学无神论？什么是马克思无神论？
本书的回答是，无神论是揭示鬼神并不存在的理论。反过来说，只要是揭示鬼神并不存在的理论，都是无神论理论体系的组成部分。
历史上，所有的无神论，在揭示鬼神不存在的同时，往往又同时创造或维护着一种新的鬼神理论。所以，它们又是新的有神论。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历史上新出现的有神论，往往同时又是否定旧的有神论的理论。
情况在十七、十八世纪发生了根本变化，出现了以英国唯物主义思想家霍布斯到法国百科全书派思想家所创造的无神论体系。这种新的无神论体系否定一切形式鬼神的存在，并且不再创造新的鬼神观念，所以是彻底的无神论。这种彻底的无神论，其深厚的现实思想基础，是科学的、特别是自然科学的新发展，所以我们称之为“科学无神论”。
科学无神论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中，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马克思主义不仅彻底否定一切鬼神的存在，而且科学地说明了鬼神观念产生的现实基础，说明了消除鬼神观念产生的途径，同时指出，在鬼神观念未能彻底消除的社会条件下，革命的无产阶级政党应当如何科学地对待人民群众中的鬼神观念。
这样，我们所说的“科学无神论”就包含着三个方面的内容：1. 以科学、特别是自然科学作为思想基础；2. 科学地说明鬼神观念产生和消亡的现实社会条件；3. 科学地对待人民群众中在短时期内尚不能完全消除的鬼神观念。
在我们国家，首先使用“科学无神论”概念的，是国务院宗教事务局于1954年12月编写出版的《更广泛的开展科学无神论的宣传》一书。
二、为什么要讨论“什么是神（包括鬼）”？
从上世纪初严复翻译西方近代社会科学著作开始，中国学者不仅逐步接受了西方学者所创造的先进思想方法，也接受了这些著作所负载的思想成果。其中重要的观念之一，就是认为鬼神乃是一种纯粹精神的存在。因此，只要依据唯物主义哲学，说明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精神不能离开物质而独立存在，就是完成了否定鬼神存在的理论工作。
使这样一种观念感到力不从心、甚至出了问题的事件，就是上世纪末风靡全国20多年的所谓“特异功能热”或说“伪气功热”。直到最后出现了法轮功邪教组织，其头头李洪志继一个个特异功能或称气功大师纷纷自称为神之后，宣称自己是比老子、释迦和耶稣都更加伟大的神。
深信不疑、甚至给这些大师提供各种各样物质和精神支持的，有在自然科学领域卓有贡献的科学家，有在哲学和社会科学甚至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成果丰硕的著名哲学家，有党政军的高级领导干部甚至党和国家的个别领导人。我们不否认他们许多人对人民、对科学的忠诚，但是在这些并不高明的骗术面前却迷失了方向，丢掉了自我，把神碉事件错认为科学事件。诚心诚意地要宣传和推广科学、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却不料成为宣传神碉现象甚至是宣传最粗陋的神碉现象的工具。
沉痛的教训告诉我们，如果不弄清“什么是神”，那么，某些诚心诚意地宣传无神论的人们，就有可能成为诚心诚意地宣传有神论的工具。
三、什么是神？
根据本书的考察，神（天神）碉（地神），在人们的观念中，并不都是呈精神形态的存在者。
依历史顺序，人类首先是把某些动物当成神，兽神，后来又把某些动物器官组合在一起，成为魔神。再后又加上人的器官，成半人半兽的高级魔神。魔神之后，就是把人中的种种英雄崇拜为神，这就是人神。人神之后，才逐渐认为神仅仅是个精灵，成精灵神。精灵神又有两类。基于古希腊哲学的观念认为，精灵神是纯粹的精神存在，不带任何物质的分子；基于中国古代哲学的观念认为，精神不能离开物质而独立存在，所以中国古代的天地山川诸神，就是物质的天地山川本身，认为这些物质体中有和人一样的精神存在着。
精灵神之后是超精灵神，超精灵神观念只说神存在着，不说神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是人形的还是兽形的。它们是无形的。只有功能，比如全知全能之类，但没有实体。这是一种像黑格尔说的，除了“存在”这样一个概念以外，再没有任何具体规定性的对象。这是当今一些高度发展了的宗教教义中的神碉观念。
虽然直到今天，还有不少人信奉兽神，邪教组织中也不断出现人神。然而这些现象就像某些远古的动植物也会存在到今天一样，都只能被视为以前时代的孑遗。不同的是，远古的生物孑遗不少是今天的宝贝，而神碉现象的孑遗和“返祖”，几乎只能是祸害。
无论什么样的神碉，其共同的特征只有一个，那就是具有“超自然力”，或者称为“特异功能”；即超出它们自身自然能力的能力或“功能”。
因此，古希腊思想家色诺芬说“如果动物会造神，造出的一定是动物形象”的话，是不正确的。因为动物、魔鬼形象的神，正是人、而不是动物创造出来的。
同样，因为神，特别是起初的神碉，并不是精神存在，所以从人的灵魂起源探讨神碉观念起源的思路是不正确的。关于现今宗教学界占统治地位的、在神碉起源问题上的“万物有灵论”的讨论，请参阅拙著《宗教论》第一卷“神碉论”。
四、神是不存在的
神碉观念的发展史，同时也是一部否定神碉存在的思想史。
魔神出现以后，动物神就遭到否定，认为它们不是神，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人神出现以后，魔神也遭到了否定，被称为妖怪或妖魔。妖怪或妖魔，就是在历史舞台上失败了的魔神。同样，精灵神的出现使人们逐渐认为，活人是不可能做神的。再后，超精灵神的出现，也否定了精灵神的实在性。佛教禅宗的“识心见性”成佛，事实上就否定了精灵形的法身佛的存在；当代许多基督教神学家否定历史上安瑟伦和托玛斯·阿奎那关于GOD存在的证明，甚至主张“不能说GOD存在，但也不能说GOD不存在”，也在实际上否定了精灵形GOD的存在。
但是任何宗教家都不会彻底否认神碉的存在，他在否定一种神碉观念的时候，一定会提出一种新的神碉观念，以维护神碉的存在，维持自己宗教的存在和利益。科学无神论者的任务，就是要彻底揭示神碉的不存在，使广大人民群众从神碉观念的压抑下解放出来。
当代科学无神论遭遇的最重要的理论挑战是，有神论者或支持有神论的学者声称：“我们证明不了神碉的存在，你们也证明不了神碉的不存在。”有神论或有神论的拥护者说他们证明不了神碉的存在，是正确的。说无神论者证明不了神碉的不存在，则是错误的。因为神碉的存在，是有神论者提出来的。有神论者证明不了神碉的存在，同时也就证明了神碉的不存在。历史上，有神论者不断更换神碉观念，就是神碉并不存在的最有力的证明。在促使有神论者更换神碉观念的过程中，历代无神论者对于神碉观念的批判，发挥了重要作用。
五、摆脱神碉观念，是一个“脱愚”过程
人类迄今为止最大的愚昧事件，莫过于自己创造一个并不存在的神碉，然后拜倒在它的脚下。因此，摆脱有神论观念，就是人类摆脱愚昧状态的重要进程。当古代中国人不再把乌龟之类的动物当成神碉的时候，就是一次重要的脱愚过程。“子不语怪力乱神”，是这一阶段脱愚过程的重要总结。当欧洲在18世纪出现了彻底无神论思潮的时候，也是近代人类文明大踏步进步的契机。当尼采大声喊叫“GOD死了”的时候，也是整个欧洲摆脱愚昧的一个重要标志。至于近年来当粉碎法轮功邪教，一些不久以前还被认为是“大师”甚至神碉的人物纷纷销声匿迹、他们的“辉煌”事迹被当做笑料的时候，是当代中国摆脱愚昧的又一重大事件。可以想见，当人类最终不再相信什么神碉，完全依靠自己创造幸福生活的时候，也当是人类新的文明时代的开始。
在摆脱信神愚昧的过程中，不仅被我们称之为无神论者的人们值得我们尊敬。那些创造了新神碉的人们对于旧神碉的否定，也值得我们牢记他们的历史功绩。否定旧神碉、创造新神碉的过程，也是人类思想进步的重要历程。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要古代任何个人完全否定神碉的存在，是不可能的，这正是人类的悲哀。但他们否定旧神碉的言行，至今许多仍然是可以借鉴的宝贵思想资料。而历史也已经到了这样的时代，否定一切神碉的存在，向人民群众说明，任何形式的神碉都是不存在的。“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进行这样的工作，是当代科学无神论者、特别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的历史责任。
本书所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即“神是不存在的”。而科学无神论所面对的理论问题，却是许多。本书的工作，仅仅是个开头。作者深切盼望同志们共同努力，使科学无神论的思想体系不断臻于丰富、圆满。
作者简介：李申，上海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本文责编：习五一
(<科学与无神论>2015年2月)
